一,青衫初入九重城(1)白不来 (第2/2页)
少年也很愉快,因为他本来就很愉快。 自从山上下来他就是如此,虽然在山上的时候也是如此。 但毕竟山下的人会比山上的多些,人多的地方自然也就会热闹些,热闹的地方自然又会人多一些。而大多数年轻人都不会讨厌热闹和人多的地方。 虽然他还不知道自己年纪大了些还会不会如此,但毕竟现在也还没来得及到那个时候。所以,至少现在他还是很快乐。 特别是遇到店小二的时候,因为他们总是在笑。 快乐会传染,谁先笑起来并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大家都在笑。 记得下山的时候,路过山下常去买粮食的粮油店老板张老实对拉着他的手对他说过,“世上有两个地方,只要你有钱,人们就会对你笑。” 下山之后少年发现,其实张老实并没有他的名字那样老实,因为虽是大抵的确如此,但他还是说错了两点。 “第一,他说的两个地方其实只是一个地方,之所以会被他说成两个地方,是因为他每次喝醉了他都会付两次钱。” 而在那里,他每次都会喝醉。 “还有,除了张老实所说的那两个地方以外,在其他很多的地方,只要你有钱,人们都会笑。 但真正让少年愉快的是,“只要有钱,自己也会笑。” 店小二迎过来,接过油纸伞看着少年笑道:“好大的雨,客官辛苦!不知您是打尖还是住店?打尖您先坐会儿。住店的这几日里天气不好,大家都走不了,小店人满,委实是没有房了。”
少年见一句话也没能插上,听得小二如同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的把所有的话都说完。不由笑了笑,看了看周围七八桌满屋子的人,道:小二哥,瞧这雨下的,走也不知道去得了哪里,要不你先给我安排个饭食。晚上没有房不要紧,也就大堂蹭上一晩且看天明时光景如何?” 小二见少年好说话,便笑道:“好咧,出门在外,哪有带着屋子走的。只要不嫌弃,您先找个座歇一会儿,小的这就给您安排饭食去。” 少年笑道:“如此便好。” 又看了一眼小二,“叨扰再问一句:贵店老板可是姓白吗?” 小二见问,笑着回道:“客官有所不知,俾店老板却是姓“郭”。 少年听了奇道:“我见通常客栈多会起名叫“悦来”,“平安”,“同福”之类,怪异地也有叫“有间”。但你们这的名字是叫“白不来!”老板却是姓郭?” 小二见问,也是笑,“客官,其实我们客栈本来也叫悦来客栈。郭老板据说是一年前从大都只身到此,来时在原东家客栈说三国。开篇定场诗时,客人们喜欢叫再来一段,老板此时总说“不来了不来了”,因此久之都叫成了“郭不来”,反而将大名忘记了。 一月前老东家年岁大了,闹着要回山西老家,郭先生便顶下了老东家的客栈,倒是前月新娶老板娘姓“白”。见众人平日叫成“过不来”了,干脆将店名字改成“白不来!”意思是“不来白不来!” “来了也白来!”少年听说,笑着接道。 小二见少年玩笑,自己也跟着笑,又问少年道“未请教客官尊姓?” 青衫少年答道:“姓柳,柳长街。” 青衫少年正是柳长街,自乌鸦走后,又已经过了六年。时已至泰定六年,从忽必烈改“大蒙古国”为“元”,定下国号到了此时,已历三帝,也已近六十年。 柳长街也由一个懵懂孩童长成了十七岁的翩翩少年。 柳长街在六月末自山上下来。辞了师父叔婶,一路经衡阳,长沙,渡洞庭湖,再入湖北,又经武昌,汉口,过淮南。夏去秋来,方才到了这临濠府地界,两千余里路程,非止一日。 这一路上晓行夜宿倒也还罢了。倒是元人虽一统天下已久,当权者治国方略,却依旧要一心以游牧为主。对之前战时损坏的城市乡镇不也去维持修护。几十年前的兵祸延续下来的破败,在柳长街一路所经之处,至今仍是赤地千里,丝毫也不见恢复得些生气。从永州到淮南,二千余里沿路下来,除了一些大的市镇依旧存在,平日路旁所遇到村落,大多是只剩残垣断壁,杂树乱生,人迹寥寥。偶尔或是见到村中有人,也都是面黄肌瘦衣不遮体,只是目光呆滞看着路过的行人远去。而官道沿途,更多地往往是走上百里也无人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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