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祂说 (第1/1页)

    阿奇尔平静的躺在床上，回味着刚才的梦。

    这也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梦了，飞驰呼啸的钢铁怪兽，匪夷所思的高楼大厦，让他经常出现不符时代的脱轨感。

    但是他对此并不重视，毕竟当一个人的生命随时会被饥饿收割的时候，现实本身就是一场可怖的噩梦。

    他把视线投向窗外，陌生而又肮脏的街道只有零星的几个行人。貌似圣洁的晨曦却完美地避开了所有黑暗的角落。

    看着微微露头的太阳，阿奇尔估计现在已经早晨七点左右了。

    与匆忙的人间相比，在艾福里的九月，太阳却沾染了一丝倦怠。

    但是阿奇尔却务必加快速度了，毕竟十五马克银一周的工作，一定要拿出百分之二百的精力和热情。

    阿奇尔并不怕报社在这个时间没有人，因为早报是必须在六点前完成排版的，也就是所有人都要在四点的时候开始工作，这样才能保证报纸记载了读者们想知道的最新新闻。

    当然，也就是说，阿奇尔先生在工作的第一天就迟到了。并且还是因为睡觉这个可耻的理由。

    迅速的解决早餐，阿奇尔准备花五马克打车到巴依尔街。

    可惜等了许久，也没有一辆出租马车经过。

    在这个偏僻的贫民区，出租马车这种中产阶级的工具没有出现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没办法，阿奇尔只能小跑着去巴依尔街。

    这引起了诸多人的侧目，不过他们的注视并没有阻碍阿奇尔的脚步，阻碍他脚步的是另一件事。

    一群拥堵在一起的人。

    人类明白自己的无知，这是优点也是缺点。因为无知会引起好奇心，而好奇心是连猫都可以杀死的利器。

    而这一次好奇心害惨的并不是他们自己，而是阿奇尔。

    这种贫民小巷本就狭窄，这一群人把道堵的严严实实。阿奇尔几次想冲过去，都被拥挤的人群挤兑回来。

    好不容易挤进人群中间，却发现这群人围着的中心是一个老头。

    这老头衣衫褴褛，花白的头发已经很难全面覆盖头皮，脸上的皱纹千沟万壑，扁平的脸部貌似只有两个眼球稍微凸起。

    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的左眼皮是闭合的，为什么要仔细看呢？因为他的右眼睁得并不是很明显，如果不是他微微露出的浊黄眼球散发精光，恐怕会有相当大部分的人觉得他是睡着的。

    但是这人虽然奇怪，也不至于导致这么多人的围观。阿奇尔顺着人群的视线看向老人的腹部，顿时心中了然。

    那是一串被缓缓拽出的金珠，即使上面沾满了血污，即使它本身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但它与生俱来的光泽，能显示出它与众不同的高贵身份。

    金珠的一头被老人干瘪的右手拽着，另一头貌似深入进老人的腹里。这老人仍费力的拽着金珠，每拽出来一颗，老人面颊的皱纹就狠狠抽动一下。

    阿奇尔正想要努努力穿过人群的时候，老人的左眼睁开了。他的两个眼球突然全都盯向阿奇尔，浊黄眼眸投射出的精光吓得阿奇尔呆愣在原地。

    这时，他开口了，是仿佛吸附了煤灰的吹风箱一样的嗓音。带有旋律的吟唱着：

    “名为历史的磨轮缓慢而坚定地转动着，

    碾碎人们的一切珍视，

    祂说这是必然、不必苛责。

    可是我看到了啊，

    一只蝼蚁正在直立起身躯，

    他誓要将磨盘绊倒。

    呵，不自量力啊！

    呵，不自量力啊！

    磨盘只会稍作犹豫就不留情的倾轧。”

    阿奇尔惊恐的看向四周，周围人貌似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诡异。

    而这时候金珠已经被老人完全的拽出。

    他仿佛炫耀般地将金珠串高高举起，以方便所有人都能看到它的末尾是一个劣铁制的三头蝙蝠。

    人群此刻疯狂了，一双双手伸向老人的腹部，一张张嘴脸沉浸在罪恶的喜悦之中。

    贪婪已经驱逐了所有与黄金无关的情感。

    阿奇尔后退几步，想要快一点离开这个地方。但双脚好像不听他使唤，只能钉死在原地不敢稍作动弹。

    不一会，人群散去，老头还在原地，只不过腹部破了一个大洞，血液潺潺地流出，汇成几条血溪。

    阿奇尔淹了口唾沫，这应该怎么处理？报给街头警察？会不会把他当成嫌疑人抓起来？当做没发生？但是这一幕实在是太过于惊悚和匪夷所思了！

    为了缓解心中的恐惧，阿奇尔迫使自己把目光从老者腹部的大洞上移开，转移到他的脸上——一个死气的、面无表情的脸总是会缓解一些恐惧的。

    然而，阿奇尔没有达到目的，甚至可以说达到了截然相反的效果。

    因为那个老人，嘴角竟然挂着夸张的、狰狞的、咧至耳根的笑容！

    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阿奇尔决定，不去管什么未知和惊悚，放任它去就好，自己只要躲得远远的，戒备的防止它伤害自己就好。

    阿奇尔闭上眼睛平复了一下呼吸，感觉自己好多了，再睁开眼睛。却发现老人原本紧闭的双眸再度睁开，然而那浊黄的瞳孔却消失不见，可见的只有两片空荡荡的眼白填充着整个眼球。

    太可怕了，阿奇尔心中发悸，快步穿过老人的尸体，继续往巴依尔街赶去。

    …

    马上临近巴依尔街，阿奇尔微微皱起眉头。用手感受着疯狂的心跳，有些感到莫名其妙。

    这种心悸的感觉，就好像是刚刚经历了什么大恐怖似的。

    阿奇尔检索一下这一路的记忆，感觉并没有什么值得恐怖的地方，只能归咎于一路小跑导致心脏跳动过快。

    果然还是太久没有运动了么？

    …

    巴依尔街13号是塔里安通讯报社的总部，这个报社十分奇怪。它并不像其他的报社一样去关注时事，批评政治，亦或者是刊登广告，寻人征婚。

    它所刊载的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小故事，比如报社记者深入远古蜥蜴洞xue剿灭城市危机，又比如报社编辑在每日午夜安抚墓园几千灵魂。

    虽然据报社所说这都是真人实事，但是如果真的有人会把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当成新闻来看待，怕是去看医生也治疗不好了。

    阿奇尔就来到了这个奇怪的报社，并且还打算在这里工作。

    当然，他并不知道这个报社的“声名显赫”，他应聘这份工作只是为了那15马克银的薪水。

    走到门口，阿奇尔就听见里面正在激烈的争吵，即使是实木厚重的大门也很难阻挡争吵声。阿奇尔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报社的大门。

    他并不知道第一天就迟到会不会给同事带来坏印象，甚至说老板在一气之下把他辞退。

    最尴尬的情况出现了，阿奇尔打开大门后，本热烈争吵的两伙人一下子鸦雀无声，十几双眼睛都转过来的盯着他。

    “哦，技术娴熟的塞恩，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从人群中挤出来打招呼的不是别人，正是阿奇尔在马车上认识的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