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楼录_第五章 九死不悔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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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九死不悔 (第2/2页)

 “宗伯大人呢?他也同意让我回去?“南楼不信。

    耶耶说是,“你母亲求了很久,他已经同意了。“

    最后见南楼答应,两个老人才如释重负。

    原本说耶耶送她去,但南楼知道,他已经上了年岁,邵京远在北方,气候也不好,耶耶还有肺疾,年轻时不怕,现在再也折腾不起了。

    数日之后,一辆马车和三匹马停在南楼家不远处的石头路上。

    耶耶和嬢嬢就站在家门口送她走,临走的时候,嬢嬢塞了满车厢的吃食。

    三匹马上分别坐了董秉实,董家叔父和一个随行家奴。正好他们也要去邵京,耶耶似乎对董秉实护送南楼一事十分放心,只有嬢嬢长吁不已。

    二舅母笑得眉眼弯弯,“以后去了邵京,可不能把咱们这些穷亲戚都忘了啊。“

    嬢嬢对她这么说深表不满,“满嘴喷粪,南楼又不是去嫁人,过去探亲罢了,说得像什么话。”

    南楼知道接下来她会很久都见不到嬢嬢和耶耶了,她一说话就想哭,索性什么都不说,只是在众人面前装作温和地笑。

    耶耶对董秉实说她太过顽劣,路上若有不好的,一切都承担着些,日后必定答谢。

    董秉实从马背下来行礼,“折煞晚辈了,南楼比我略小几岁,以后秉实全当她是亲meimei照顾。”

    马车在道路上缓缓而行,这就要出发了。

    嬢嬢忽然冲过来伸手拢住南楼的手,教她去了邵京要万事当心,一到就写信回来。

    南楼顿了一下,旋即跳下正在走动的马车,抱住了嬢嬢,“我不愿意去,嬢嬢,我真的不想去。”

    嬢嬢却坚决地推开了她,背过身去擦了眼泪。

    “你都答应了,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南楼说,“我不许耍赖?”

    “你已经长大了,小时候耍赖可以,长大了耍赖,就是言而无信。”

    “嬢嬢啊,我真的……”

    她叫南楼附耳过来,“嬢嬢的小乖乖答应的事情都会做到是不是?”

    南楼已经不是孩子了,但她依然点了点头。

    “小乖乖,离开的时候不要回头,决定好的事情也不要反悔!”

    南楼的眼泪如珠滑落,怎么都止不住。

    她终于上了马车。

    只是马车每走两步,南楼就要从窗子里探出头去回头看嬢嬢和耶耶。

    她走得再远,嬢嬢和耶耶身上也有细若无物的游丝,连着南楼所有的喜怒哀乐。

    嬢嬢高声说,“小乖乖,不回头!“

    她撞进嬢嬢和耶耶含泪的眸子里。悲伤一时间像蚕茧般要把她整个人全包裹住。

    她垂睫收回了目光,再也不曾探出头去看他们。

    想到二舅母临走时说的话,她心里更难受,正想把二舅母带的糕点全分给董秉实他们吃,却发现木箱子里,那薄薄的一层糕点盒下,居然有个开关。

    什么意思?

    二舅母还藏了机关,一个糕点也不值当吧。

    车满满前行,南楼也缓缓打开了这满箱子的信。

    “暮春三月,欣已学会走路。她朝我走过来之时,我在宗伯大人面前忍不住哭泣,人人都以为我是为这个孩子终于学会走路而开怀,但我却是因为想到南楼。如果占卜吉凶不存在,如果这天下没有憎恨,没有异类,那该有多好,我的南楼还能陪在我身边。然邵京富贵地,生死之关一触即发,我可以预见南楼留在我身边,此后将会面临何种险境。邵京连完好的人都会被看不起,更何况是我可怜的南楼,她生下来命格凶险,连被看不起的资格都被夫君剥夺了。我不想我的孩子被人当成可怜虫看待,可我也不能留她在我身边,我只恨无法保护她,既然生下了她,就该负起一个母亲的责任,我却没有一天做到,连一口奶都没有喂她吃过。我这样的女子,活该一辈子在地狱里……“

    “傍晚岚夫人的孩子咳嗽得很厉害,夫君一直看着用药,我在自己的院子里也能听见那边喧闹。欣伏在我膝上睡觉,她问我在想什么,我无法告诉她,我在想她jiejie,她从来不知她还有一个jiejie,我的第一个孩子,我身上落下的第一块血rou,就这么被我弃了。不知她会不会像岚夫人的孩子一样咳嗽?昼夜交替之时,幼儿最易受寒,伏惟父亲母亲安康,愿南楼无病无灾……“

    ……

    董秉实快到天黑之时,兴冲冲地告诉南楼,他们已经快到了游江。

    天色太黑,董秉实看不清她的脸色,但却察觉到她情绪低落。

    叔父和家奴正在生火。

    董秉实上了马车,正要拿火折子。

    南楼拦住了他,“不要点灯。“

    “你怎么了,离家太远,想家了是不是?“

    南楼没说话。

    董秉实安慰她,“这是你第一次离家,自然会想家,等你到了你母亲那边,一切都会好起来。“

    南楼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盯着董秉实。

    少年人不知这古怪的少女在想些什么。

    南楼忽然发问,“董秉实……你娘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董秉实这才想到,南楼从未见过她母亲,自然是不安。

    他扬起一个和煦的笑,“南楼你不要担心,天底下没有不爱孩子的父母,我觉得,你爹娘一定很想你,只是碍于一些不能言明的事,不能将你接到身边去。”

    南楼嗤笑一声,“天底下真的所有的父母都这么好么?”

    他叹了口气,“自然也有不好的,你方才问我,我可以这么和你说,我母亲十分偏疼我兄长,小时候我和他一起出门游玩,结果回来的时候,他摔了一身泥,但我却干干净净,母亲就打了我一顿。”

    南楼不解,“打你?“

    她明白过来,“是你把董秉旸推倒了?”

    “不是,是他自己摔倒了。我母亲打我是因为我和哥哥走在一起,居然没有提醒他路上不平,害的他摔倒了。”

    “怎的如此不公!”南楼说道。

    董秉实将她带出马车,又替她拿了一盏灯照亮夜路。

    “你自幼虽然孤苦,但你嬢嬢待你,比我见到的任何老者都细心,你那时去学舍,也许不知,你耶耶要是做完了农活,就常常去丁香学舍外面等你散学,你以为他刚刚骑马才到,但他已经等了你一个下午。“

    南楼提着灯往前走,头顶是满满的一盘月。

    此刻,灯火在低处涌动,虫鸣在草间不止,她心绪杂乱无章。

    “我知道,耶耶和嬢嬢待我极好。“

    “你跟着他们一起生活,身边没有别的孩子争宠,所以从来不知其他家的糟心事,兄弟之间当然有情谊,但也不一定亲厚如一体,父母与子之间当然有爱护,可也少不了伤心猜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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