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风霁月人如玉 (第1/1页)

    赏春宴很快便到，宣婉早早地就被惜春喊起来梳洗更衣，眼见着外头的天还是深蓝色的，连太阳都还没起升起来，宣婉打了个哈欠，眼角盈着泪光，看起来困倦又懒散。

    宣婉还没完全清醒过来，褪去了平日里的端庄知礼这会儿倒显得有些迟钝。惜春站在宣婉身后，手握一把桃木梳，捧着那如绸缎一般的头发，仔细梳着，表情认真。

    青丝如瀑，乌亮柔润，惜春看着镜中即便未施粉黛却仍貌美的女子，不禁感叹道：“殿下不愧为大楚第一美人，奴婢若是男子，定也要为殿下倾心。”

    “贫嘴。”宣婉透着镜子瞧身后的小丫头，假意嗔怪道。

    “这可不是奴婢贫嘴，饶是那燕国王太子，得见殿下倾城之姿，也一见倾心了呢。”惜春说着，手上的动作仍是仔细小心，素手翻转，挽发作髻。

    忆起往事，宣婉也只是笑了笑，她伸手在妆奁盒中拨弄了一番，最后拿出个金镶翠玉蝴蝶簪出来，递给身后的惜春。

    惜春小心接过，对着灵蛇髻的下方插入，又挑了个小巧的垂珠步摇作点缀，她左右看了看，露出满意的神情来。

    宣婉微转脖颈，那步摇上的玉珠便随之晃动，灵动又可爱。宣婉莞尔一笑道：“倒是简约又不失精致。今日可不要抢了其他小姐的风头才好。”

    仔细妆点一番后，外头天已大亮，清阳曜灵，和风容与，又是一个好天气。宣婉张罗着备礼，突然想起什么，问身旁的惜春：“明煦呢，起了吗。”

    宣婉早已将李越的身份安排好，公主府上下只知道这个突然出现在长公主身边的漂亮小公子是宣婉新认的义弟，宣婉甚至还宠爱到亲自为他赐名，唤作明煦，是个能叫人如沐春风的名字。

    “说是还睡着。”惜春回道。

    “不像话！都什么时辰了。”宣婉不满地说道，又吩咐了些事项后便朝着璇玑阁的方向走。

    李越从前被囚在长乐宫里头时便是白日里睡，黑夜里也睡，日子过的一向是浑浑噩噩的。

    李越有时睡着睡着也会想，这一生便这般混过去，倒也是不错。后来被这风光无限，大权在握的公主殿下从那腌臜的长乐宫带回了公主府，这半个月里，一日三餐有人伺候着不必说，这穿的住的可比原先那破地方好了不知道几百倍。从前那长乐宫的破窗总灌冷风，总能让李越冬夜里硬生生给冻醒。这会儿他盖着暖和的锦被，屋里也点着叫人宁神的香，这几日下来，他便愈发地懒怠了。

    是以宣婉推门进来时，便见李越整个人都还缩在被窝里头。宣婉眉心跳了跳，连声音都沉了几分。“李越。”她直呼他名字。

    李越露出半个脑袋出来，眼睛还是半眯着，但脸上倒是带着显而易见的不耐烦。这少年人的脾性一出来，活像是那娇生惯养的公子哥被强行抓起来上学堂。

    李越因着刚醒，声音还带着些微的哑，他不情不愿道：“起了。”

    话虽这么说，他却没有半点要掀被起身的意思。

    宣婉几乎气笑了，她几步上前，手捏住那锦被一角，正要掀开时却被锦被里头伸出的一只手率先抓住了。李越脸上还带着困意，声音也闷闷的，“殿下，男女有别。”

    看不出来，李越原是纯情一挂的。

    宣婉忽然觉得有趣，也没有要放手的意思，“你现在是本宫的人，从头到脚，别说是身体，你连头发丝儿都不属于你自己呢。”

    李越似乎才意识到自己正处于“寄人篱下”的境地，突然就松手了，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还闭上了眼，“殿下，来吧。”

    宣婉：“……”

    “得了吧，本宫要寻乐子也是去找听溪。”宣婉松了手，正了正脸色，“起来更衣洗漱罢。今日可懈怠不得。”

    “殿下。”李越没动，“莫非殿下是觉着我这皮相比不上那小白脸？”说完，他从榻上坐起来，懒倦地往后靠了靠，戏谑地瞧着宣婉，

    “殿下你不知，宫里头那些个阉人，可紧着我呢。”他只穿着单薄的白色中衣，交襟的衣领微微敞开一些，露出里头如白玉似的一块肌肤。他说这话时，双瞳漆黑的如化不开的浓墨，似无波古井一般，里头暗含的冷意忍不住叫人脊背发凉。

    “你还记着以前的事？”宣婉好奇问道，“不是烧坏脑子了吗。”

    “啊…”李越眯着眼想了想，最后总结道：“能记着以前不太好的事。我比较记仇。”

    “那完了。”宣婉突然想起之前做的李越为王，她为阶下囚的梦，她笑着说道：“哪天若爬到了本宫头上，莫不是也要来寻本宫的仇”

    “殿下说笑了。”李越歪头看她，眉眼里的笑意突然真了些，乖巧地说道：“殿下可是我的大恩人。”

    他这话也听不出真心假意，宣婉倒也不在意，大不了便鱼死网破好了。

    李越洗漱过后，最终在宣婉各种嫌弃的眼光下，勉强才从那角柜里头挑出来件白色的云缎锦衣出来，他展开宽大的衣袖让宣婉看是否合适。

    宣婉则较为满意地点了点头，倒是没想到白色也异常衬他。大约是常年待在长乐宫，长发多年来都未曾修剪，这会儿由一条同色的束带高高挽起来，发尾也已经到了腰下方。

    宣婉这么瞧着，心里竟然忍不住开始认同李越方才自夸皮相的话。若非知道他有个阴晴不定的性子，宣婉真要以为他是位风光霁月的文雅小公子。

    “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本宫算是见识了。”宣婉半是讽刺半是夸赞地道。

    “那是自然。”李越假装听不到那话里隐含的讽刺，有些傲慢地应承下来。

    这么一折腾，半个时辰便过去了。

    二人一同走出来时，身上皆披着一件狐裘，府前停着专属于公主府的华贵车辇，惜春及一众人也早已在府前等候多时，这会见人终于出来，一番行礼后便赶紧吩咐旁边的小厮将马扎放好。

    “殿下，仔细脚下。”惜春谨慎地扶着宣婉，细心嘱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