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无人之地 (第1/1页)

    咳嗽完后，他像耗尽全身所有力气一般，仰天趟地，累得喘不过气。无形之中，石壁中的一切，都好像咬住了井鬼的指尖，将他生死谱上所剩无几的寿命细细吮吸。渐渐的，石壁内连灰尘都充满了活力。而他干瘪的躯壳里，空余无尽的虚无和悔恨。

    回天乏力，这就是死去么？

    死？

    啊，追寻长生不死的路上走得太久，以至于忘了自己还是个凡人。

    死……

    井鬼忽的目光凝聚，他猛地捏住自己的脖子。模样滑稽得就像长了双人手的瘦鸡在提起自己的脖子。哈哈哈哈，这个世上，不会真的有人认为自己能掐死自己吧？那岂不是和自己能举起自己一样，是个傻子。

    井鬼垂下双手，遥望着斑斓的石壁，他苦笑道：“原来人不是日积月累而变老的，是在一瞬之间。”

    “我大难不死，却老了！呵呵呵呵呵呵呵。”他分明躺在地上大笑着，眼角却不由流下两滴酸泪。

    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老去比死还要可怕！

    而一个人，若连杀死自己的能力都没有了，不是老去，那还能是什么。

    真正的无力感在这一刻蜂拥而来，井鬼沉默的闭上了眼睛。

    无声但鲜活的石壁内，回荡起清脆的滴水声。

    “嘀嗒……”

    “嘀嗒……”

    “嘀嗒……”

    当井鬼再次醒来时。他饿了。

    强烈的饥饿感使他的手脚多了些力气。

    觅食的本能让他充满了活着的欲望！

    但空旷的石壁内，哪里有食物！

    井鬼左顾右盼，忽然，他看到了！

    和他一起掉下石壁的，还有一个人！

    “谢祛就在哪里，只等我……！”

    井鬼高兴得满嘴流涎，他从来没有如此高兴过。

    ……

    ……

    一推开酒馆的门，小狐狸的谩骂声便迎面砸来。

    “我竟不知小偷偷了主家的东西，还可以大摇大摆的推门进来！”

    酒鬼劈头盖脸的挨了一顿骂，正愣住，不待他开口，驼背便怒目斩去，冷冷的说道：“我二人偷你什么东西了！”

    小狐狸气的扶腰，怒道：“是颗脑袋那么大的珠子！”

    “珠子？呵。”驼背冷笑道：“我当是什么宝贝，珠子我有的是，脑袋那么大的倒也不难寻，大不了我赔…”

    “你赔？那可是我在石墟上找了好久的宝贝。每逢月出，像船似的蚌精出土回潮，蚌壳里，脑袋那么大的珍珠比月亮还亮！”小狐狸手脚比划着，嚷嚷道：“那可是宝贝！你们见过比月亮还亮的珍珠？”

    酒鬼偷偷斜睨了驼背一眼，嗫嚅道：“那…那倒是没有。”

    驼背瞪他一眼，酒鬼立马改口道：“不过你们女人的事，我向来也不太清楚。比月亮还亮的珍珠或许是很宝贝，但物以稀为贵……”驼背接话道：“你的珍珠不见了，正好成就它无价之宝的名头。”

    “你、你、”小狐狸竖起指头，指着驼背气急败坏的道：“你满嘴歪理！连我这只化形不精的狐狸都知道偷了别人东西是要还回去的！”

    驼背抱起双手，说道：“不曾听说狐狸偷鸡，日后还要还回去。”

    小狐狸跺脚，说道：“好啊，你终于承认你偷我宝贝了吧！”

    驼背冷冷的说道：“我承认什么了？”

    酒鬼站出来，对着小狐狸说道：“她什么也没承认。”

    ……

    ……

    井鬼饿得没有力气，连站起来走路的力气也没有了。但他还可以爬！

    他虽然爬得很慢，双手的力气带着整个身子的重量，但他最终还是爬到了谢祛的身边。

    老实说，他对谢祛没什么好感。

    只因这人坏得不够彻底，不得他欢喜。

    “所以我吃它，也没什么不好的。”

    “祸害遗千年，只有祸害才可以长生！我要长生！”井鬼双手捧起它的手臂，这截染着朱红血色的手臂让他口齿生津，食指大动。

    “你在吃我！”

    谢祛疼得睁开眼，他看见井鬼那张鬼脸凑在手边吮吸着血液，片刻后，他忽的大笑起来。

    井鬼皱起眉头，道：“你笑什么？”

    谢祛淡淡的说道：“我笑你蠢。”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我可是沾了死气的人。你现在吃我，无异于要同我一起死！”

    井鬼愣了一瞬，接着低头，继续喝着。他含糊不清的说道：“一起死？那有什么……浪费才是罪过……”

    ……

    ……

    酒鬼和驼背两人垂头丧气的从酒馆里出来。

    两人默契的对视一眼，而后双双叹了口气。

    酒鬼率先开口说道：“想不到你也怕。”

    驼背无奈的说道：“打我杀我，我不怕。我唯怕小孩儿哭。”驼背回望了一眼，门扉的缝中，小狐狸正坐在地上，可怜的抹着眼泪，两只眼睛哭得红红的，哭得梨花带雨，直让人心碎。

    酒鬼叹了一口气，心想以后得少和狐狸打交道。桃花源外，最后一代人皇正是因为宠爱狐狸变的妲己而亡国，人皇况且如此，更何况他？

    “走吧，”驼背开口说道：“去找那只船大的蚌精……”

    ……

    ……

    “咕咕咕——”

    谢祛的肚子叫了起来。

    井鬼抬起头，笑露出一口稀疏的红齿，谢祛瞥了一眼，忽的想到自己换牙时，也如井鬼这般，吃着吃着，竟将一颗牙吃掉了。只不过略微不同的是，井鬼的牙，掉了就不长了。

    这就是老去的悲哀。

    井鬼阴恻恻的笑道：“你饿了？”

    谢祛道：“我饿了。”

    井鬼道：“你要吃东西？”

    谢祛捂着肚子，道：“我要吃东西。”

    井鬼笑得更开心，他用一只手撑住自己，好将另一只手递给谢祛。“喏。”

    谢祛见鬼似的后退，他大声嚷嚷道：“你这是干什么？你想将我变成你这样的怪物？做梦！我死也不会吃的！”

    “呵呵呵呵——”井鬼阴恻恻的笑了起来。

    “你以为桃花源是什么地方？你不吃我，我却要吃你！因为吃了你，我或许还能多活一阵。这就是桃花源的生存法则！为了一线生机，在所不惜！哪怕我吃了你，接着就会死。”

    井鬼捏着拳头，颤抖的怒吼道：“所以你凭什么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