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三线_第一百二十九章 繁华都市机会多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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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二十九章 繁华都市机会多 (第2/2页)

   老听这些歌金桂心烦了,说:“放点喜庆的好伐?苦菜花,再听就成苦瓜,出门要触霉头了!”

    “你不听就把耳朵塞着!比那些蹦蹦恰,只敲鼓不打锣跳抱腰舞的好听!”杜月旺用眼睛瞪金桂说。

    ……

    和杜月旺从沪上老厂一起来三机厂的阿强走了,走得那样孤寂凄凉。

    才五十出头,患的是肝癌。回沪治病前临动身的时候给杜月旺打了电话,告知要回沪上一次,说去看病,可能要动大手术。

    不足400元的退养费难以维系在沪的生活,还不说要看病了,也只好回内地治病。

    杜月旺知道阿强喜欢养花,去看阿强,买了盆玫瑰,想给苍白的病房送去点春色,也给阿强带来些许惊喜。

    在病房内,杜月旺看到了瘦骨嶙峋的阿强,他闭目平躺在床上,一张惨白的脸,双颊深陷,颧骨高耸,身体好像缩了一截,病魔将他折磨得都走了形。

    想起当年刚来内地的时候,阿强还是个小伙子,说话自顾自地笑,像个小孩一样。

    酸楚、悲凉在杜月旺心里油然而生。

    老同事见面,阿强异常兴奋,用沙哑的嗓子费力地讲了许多话,从他微弱的话语里,杜月旺知道了他回来治病的经过。

    他说他真的遇到了大好人。因为三机厂原来对口的一家县级医院,无法做切除肿瘤的大手术,医院的熟人通关系,从军区医院请来了大夫。

    阿强之所以回来看病动手术,是因为在上海没有医保,而且两地医疗费差距太悬殊。但是在这虽然有医保,手术后高昂需自己承担的医疗费用阿强还是根本拿不出来的。

    无奈之下,阿强等不得将要退休到点,享受终身养老金的不远的将来了,他向厂部提出了“买断工龄”的请求,因为由此可以得到一笔现金以救命要紧。

    由于政策发生变化,买断工龄停止,况且原政策中有“距正常退休五年内不能办理买断工龄”的规定。

    阿强已经瘦得像木乃伊,身子和老腊rou一个色,可那眼睛显大,且炯炯有神,根本不像濒死的人。

    他叫杜月旺关了病房房的门,要了一支烟,杜月旺给他把烟点着,阿强看盯着一丝青烟的烟头,笑了说:

    “这辈子就抽这最后一支烟了。活着多好,还可以抽烟喝酒。记得我们刚到内地去,住工棚,一下雨就没地方去,就想着搞酒喝。”

    阿强要杜月旺俯下身子,他在耳边颤声说:

    “医生讲手术后要补充营养,你能借我100元吗?”

    杜月旺不知道阿强居然到了这种困境,不然,杜月旺也不会去买一盆不能吃的花,而是会给他多买些营养品了。

    杜月旺知道阿强是个极其要强的人,不到绝处不会求人。杜月旺掏尽随身带着的两百多块钱元,全部塞进了他的枕下。

    临走时,阿强拉住杜月旺的手不放,瞪眼望着他,似有许多话要说。杜月旺知道他要说什么,他是在同他默默的告别。杜月旺却只能在心中为他祈祷:“再见了,我的好兄弟”。

    回上海只不过是一个临时工,没有没有户口,没有正式工作。

    阿强最大的愿望落空,他的生命要走到尽头了,可他也没有恢复成为一个的真正上海人的梦想。

    生是上海人,死不是上海人,梦里是上海人。

    来世,老天开眼,一定会叫阿才投生成为真正的上海人。

    半个月后阿强去世。

    杜月旺心中悲痛不已,想起了自己家属刚到三机厂,阿强专门跟车到省城接他们一家人,到了厂里又跑上跑下帮他搬行李家什。

    知道阿强生前喜欢拉二胡,以前在那山沟沟时互为邻居,每逢清风薄云、皓月当空,阵阵二胡声会从楼下婉转升腾,飘然入窗,而今那如诉如泣的二胡声伴随他的孤魂冉冉归西了。

    终于了他的愿,落叶归根,骨灰回到他魂牵梦绕都想回去的地方,成全了他的愿望,生是上海人,死是上海魂——沪上墓地里,睡在了他父母的身旁。

    这之后杜月旺经常无端端地生气,傻乎乎地乐,金桂担心他会犯精神病。

    人要紧跟时代——跟着感觉走,紧拉住梦的手,脚步越来越不温柔……

    当年红砖楼是好房子。牟家住的是树皮盖顶,玉米秸围墙的房子。

    现在那些红砖楼房子已经老旧了,周边许多农民却新修起了漂亮的楼房。

    这些漂亮的小别墅一样的楼房,与三机厂、二机厂显得老旧的红砖楼成了鲜明的对比。

    人家在往好变,这厂里的职工,这山沟沟里的单位一个个往糟里变。

    当初以为:水到滩头自有沟,车到山前必有路。

    现在看来这话是假话,这车到山前就是没有路,这水到了山前也没见沟。

    哪里黄土不埋人,从大城市到这老山沟沟里,也没见多死几个人,只是后来一刀切,关停并转,好多人没接着买社保,有得也买不起,打工有一茬没一茬的。

    上帝的儿子都被钉在十字架上钉死,国家**都被冤死,你们这些算啥!

    命里有十分苦,你就不可能只吃到九分五。

    不要说那么严重,不要把艰苦说成痛苦。三线厂人那时比几亿农民好过多了,要嫌弃,就和农民换,人家高兴都来不及呢!

    杜月旺感叹,有个老歌的歌词是:村村寨寨打起鼓敲起锣……道路越走越宽阔。咱们这是连路都没得走了!

    杜月旺他们这一批厂一代,依然每天7点准时看新闻联播,关心国家的现在和未来,可没人关心他们。

    脑子里的思维永远停顿在以前。

    杜月旺经常自自斟自饮,自言自语:“好好的厂子,怎么说垮就垮了,哎!多少人靠着它过日子啊。那些车床都是从南京拉过来的,我亲自安装的,没用几年,怎么就当废铁卖了呢?败家子!”

    翻过来翻过去就这些话,说多了别人就烦了。

    什么叫废话,这就是些个废话。

    虽然老了,可比起那些把命丢这了,有的工伤至残,有的落下风湿的病根,自己却安然,心里好受了些。

    金桂知道他经常这样心里不好受,说起这些自己也喉咙发哽,想掉眼泪,也明白,像他们这样的人,只有过去,没有未来。

    金桂没事就到厂里老同事那去串门聊天。

    串门聊天的老习惯,厂里那些老人一直保持着,吴侬软语和这老山沟沟很不协调,外来人听了都奇怪,不由多看他们几眼,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

    看着老厂破败的厂房就像看见亲人的尸体在腐烂一样的感觉。

    农民度了荒年有熟年,这厂子看来是死定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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