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1 灭亡前的各种暗示 (第2/2页)

    每天走在疯狂逐梦的大街上

    我们精神褴褛却又毫无倦意

    ……

    朋友啊

    朋友啊这世界会将你的爱破灭

    而它从来就不会给一次拯救

    不如让我们一起放任自流吧

    反正像我们这样的人生来彷徨

    春山看到了什么？她本来是盯着景亚鸣的眼睛的，这是一种礼貌，没有别的意思。

    她这人很有礼貌。

    可是，春山很快低下了头。

    她的心怦怦乱跳。

    这个男人，像秋刀鱼一样的男人，有着银色月亮一样的灵魂。是很少见的感性的男人。

    他反复地唱道：因为像我们这样的人生来彷徨，朋友啊，这世界会将你的爱破灭。而他从来都不会给一次拯救，不如让我们一起放任自流吧，反正像我们这样的人，生来彷徨……生来彷徨，生来彷徨。

    喔，他如此专注，如此投入，如此伤感。

    刚才还是嬉皮笑脸，转眼泪光盈盈。

    一个沉浸在歌声里且深深伤感的男人，仅仅是因为喝了太多的白酒，还是内心伤痛沉积，被人所伤入骨，无法排解？他的眼角沁出了泪花，顺着酒红色的脸膛往下滑落。

    女人们尖叫，或者假装尖叫。她们穿着紧紧的包屁股短皮裙，雀跃着围住景亚鸣，有的甚至抱住景亚鸣的头亲了又亲，一时乌烟瘴气，群莺乱飞。

    景亚鸣头都晕了，气血直冲脑门，一张脸彤红。

    晏嫣悄然离席，不知去向。

    景亚鸣的发小，死党，形影不离的伙伴崔先生已把眼镜架到额头上，抖着双腿刷微信。他每次都这样，耐心有限，但也得忍。这饭吃的，景亚鸣这小子就是贪玩，怎么办呢，哪一次不是舍命陪君子？又是这一套，朗读诗歌，唱《生来彷徨》。

    春山随时想撤，但景亚鸣眼睛盯着她说：呆会我唱给你听，我新学的一首《默》，那英唱的。

    春山再也不抬头。

    她吃不消景亚鸣亮煞煞的眼神。像喝了鸡血。

    她跟他没有关系，半毛钱关系也没有，吃了这顿饭，对了，说话间，上来了一道菜，韭菜炒螺蛳头，鲜美无比的时鲜菜，笪春山本来是要与虞社长一起开溜去偷菜的，一方面因为晏美女跑出去了，半天没回来，司机也跑出去了，半小时没回来，再就是拿魂的菜上来了。

    笪春山是吃不胖的女人，胃口不错，也从不喊节食。她决定好好地吃饭吃菜。

    一会儿上了一道甜点，大娘手工做的圆子，一只蓝色边的碗，里面盛了白玉一般的一只球。名叫猪油裹荠菜圆子。

    朋友们，元宵节，怎么可能没有圆子。

    好吃到打嘴巴子都不丢。

    为什么这么好吃？为什么这么香？因为里面有现炸的猪油渣。

    在女人拳头那么大的圆子上开一个小小的天窗，香气扑面而来。小时候mama的味道。的确，油绿的荠菜，金灿灿的猪油渣，刚刚出锅的米粉的香气，世上最好吃的圆子也就是这样的。

    虞社长的眼神非常友好，他看着笪春山社长在兴致很高的品尝圆子。

    这是一个好男人，暖男，春山思忖道。

    菜碟上摞菜碟，菜多到吃不完，有的原封不动放在桌上，热气冒完，冷了，汤里结了白色的荤油。其实，高声说话几乎是喊着说话的男人，都不吃菜，春山吃了两只大圆子，虞社长吃了三只。大瓷盆里还是多了五只大圆子。

    菜还在上。

    比如这道，黄金寿肠。肠衣糯米粉在油里炸至金黄。

    时间真的不早了。

    景亚鸣亢奋依旧。

    茅台喝完了，又去拿了一瓶。

    唉，司机呢？要去拿瓶酒，司机找不到了。

    景董摸出钥匙，嘴巴拱了拱：你——去——后备箱——拿酒……

    崔保国被景董盯着，只好起身，拿了洗车钥匙再去拿一瓶。不喝的都很清醒，比如虞社长、崔保国、马相军。喝的都喝高了，比如景亚鸣、陶安然、陆如山。

    景亚鸣这点最好，不会像某些领导那样，不肯喝的他强令喝，景亚鸣不这样。上了酒桌全凭自愿，愿意喝的，好酒管喝够。

    景亚鸣只喝茅台，且是珍藏版的。

    晚餐吃到凌晨前夕十五分钟。

    景亚鸣看看腕表，于朦胧中说了一句：天要亮了。

    陆如山倒在女人的薄弱的香肩上，这是他一以贯之的风格，喝酒前生殖语言先让它们飞起来，然后人文掌故说起来，这时他一般下肚三两白酒。等到他痛哭流涕骂某某某与他不共戴天势不两立你存我亡时，下肚半斤。新年头上，休息充分，这次他的水平发挥得好些。

    一般来说，当陆如山说字正腔圆的标准普通话时，就是高了，多一口就不省人事。他需要一个温柔的异性肩膀，把一张渐老的脸，落寞的心安放在温柔之乡。

    那张脸，过去曾经十分英俊的，那颗心，曾经飞扬高蹈。

    慢慢的靠上，再不离开，两手还要抓着女生的手，想抽出手来都不行，你一抽，他就嗯哼，不要嘛。嗯哼，不要嘛……

    在酒席上男人们荷尔蒙直飞，情绪亢奋之时，他通常像处子一样呼呼呼睡着了，露出让成熟女人心疼的睡相。

    这就是小城文化名人陆如山。

    谁的心坎上没有累累伤痕呢。

    景亚鸣说天亮了，在老魏旁边坐着的崔保国听懂了。崔保国是景亚鸣的发小，表面上一荣俱荣，一衰俱衰，但崔保国有着惊人的处世哲学，明哲保身，高度的清醒与最为直截了当的终极目标：敛财。所以，纵然酒桌上情绪失控，他也保持着高度的自律。

    崔保国理解为天亮了就是一天过去了，多一分钟都不是元宵节。所以，他第一个站起身，迅速地给景董拿外套、拿包，并把魏老板送给每个人的礼包也归拢到身边。

    好家伙，魏老板给每个到来的客人一个相当重量的大礼包。

    魏老板原先的碳素厂隔壁就是养猪场，养猪场依山而建，一长溜的红砖瓦房，前面是一个天然湖，只是养猪场前面的湖能够自洁吗？回答是不能。

    靠湖糟塌湖，本来是野湖，尽收山下四时美景，不知何年湖变成了臭湖。

    碳素厂改制并搬迁后，养猪场原来的主人也不想干了，干脆老魏全买下来了。城市建设，先拆后规划，老魏打时间差，三文不值两文买下了这片养猪场。

    来哦，说的这么明白，你还不知道，这么大面积的养猪场，现在的主人是老魏？

    如果到现在你都不知道这碑的养猪场也已经是老的私人的所有，那你真不能看春山的这本长篇。

    烧脑。

    老魏人长猪相，发财的命。

    想想这么一大片养猪场，一拆迁，虽然当时还在郊区，后面是山，但一发展，山变成了独特景观给新开发楼盘增值，那片养猪场的平房瓦屋更别提了，算面积，大到以几千公顷计。

    可是，景亚鸣没有等到天亮了。在春寒料峭的深夜，万籁俱寂。只有寥落的星子知道夜幕下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