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岁寒之竹，亦羡长安（26） (第1/1页)

    沈温瑜看了一眼原本还端坐在那里优雅地吃着饭喝着酒的人，此刻却是一只脚踩在凳子上，一只手便顺势地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干脆直接拿着酒坛在那里灌着。

    沈温瑜咽了咽嘴里的食物，犹豫了半晌才斟酌着问了一句：“你……当真没有喝醉么？”

    “没醉！”苏羡安笑着摇了摇头，又重复了一句，“我可是千杯不倒万杯不醉。”

    “这句话你说过了……”

    “殿下！”

    “什么？”

    “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他微醺的面容又别有一番美态，笑得比平常又随意了许多，教人不好因为他的唐突而生什么气。

    沈温瑜叹了一口气，顺势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其实他知道苏羡安的身份，莫非这个人酒品这么差，一醉了就什么都透露了出来？如果真的透露了，自己还是装作不知道吧……这样才不会让苏羡安有什么别的想法。

    “我是松竹馆的头牌。”

    “……啊？哦……”还以为他会说什么呢？怎么突然说这个？

    苏羡安摇摇晃晃地从自己的位置起来，朝着沈温瑜这便缓缓地走了过来，大概醉得有些厉害，所以他不小心踩了自己的衣角，若不是沈温瑜及时拉住，怕是早就已经摔了个狗啃泥。

    他扶着沈温瑜的胳膊，跌跌撞撞地顺势过来，靠在了沈温瑜的面前，继续说着：“殿下，您是有……那种癖好吗？”

    “额……”沈温瑜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自己的脸颊，他自己是没有，但是这个太子倒是兼容并包，“算……算是有吧……”

    闻言，苏羡安忍不住笑了笑，而后一脸淡定地问沈温瑜：“那……你要跟我做吗？”

    “……啊？”沈温瑜还未从上一句话反应过来，这便听到又一句核爆级的话过来，彻底让沈温瑜整个人愣住了，“做……做什么？”

    “别装了，你以为我不知道？”苏羡安勾了勾唇角笑道，“你不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会让我进宫吗？”

    “……”

    “这人呐，就没有一个好东西。没有情愿地付出，付出就想要得到回报，比自己付出的还要多的回报。”苏羡安阴着一张脸，脸上的笑容有些许的渗人，“殿下知道么？当年我爹死了，我娘走投无路之际，碰到了那个男人，那个人对我娘极好，好到我娘觉得做妾也没有什么，同时我娘为了让我过得好一些，所以也便答应了。可笑的是……他对我娘也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很快便厌倦了。”

    “苏羡安，你醉了，要不……你休息一下？”沈温瑜扶着苏羡安坐下，自己的衣服被苏羡安顺势给拉住了，他偏不让沈温瑜走，还在自顾自地说着。

    “我也曾想着凭借着自己的努力，考上功名，让我跟母亲过上好的生活。那个男人偏爱我，所以也是极力支持。我还以为只要咬咬牙，总会有功成名就的那一天……直到……”

    他紧紧捏着沈温瑜的衣角，指关节都在咔咔作响，从他的眼眸之中，沈温瑜读出了无法抑制的恨意。

    从别人嘴里听说的时候，只会觉得他挺可怜的，却无法感同身受，但是听他亲口这么说，看他这副痛苦的神情，心免不得被牵引，免不得为他难过。

    “反正自己已经是肮脏的人了，什么也不需要在乎……倒是你们可笑……”苏羡安红红的眼眶里溢出一些嘲讽，笑容也是冰冷至极的，“总觉得我这副皮囊好看，总想要得到，但其实……你们看不到那些肮脏，早就已经不能够接触阳光了……该说你们可悲，还是我可悲呢？”

    “羡安啊……那些都已经过去了，那并不是你自己愿意的。谁也不能够主宰自己的命运，就连神也是一样的……”沈温瑜似是想到了些什么，免不得顿了顿，“所以不要责怪自己，你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人，不要总是想着自己不光彩的一面。”

    “……”

    “我又何尝光彩呢？”沈温瑜在他疑惑的眼神之中，有些无力地笑了笑，“不要为那些不在乎自己的人难过，这样反而会伤害真正在乎自己的人。”

    “你……真的不做么？”他直视着沈温瑜的眼睛，懵懵地问了一句。

    沈温瑜摇了摇头：“我对你的喜欢很纯粹，就想要你好好的，而不是让你为难让你难堪。我都说了，我希望你能够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呵……我不信……”他无力地靠在沈温瑜的怀中，有气无力地反驳了一句。

    或许没有人知道，他偷偷地偏过脸，那红肿的眼眶之中已经满是泪水，但他偏不让流下一滴，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唇瓣，直至泛白。

    沈温瑜安慰似地拍了拍他的背，任由他靠着，也不做多余的事情。

    “你会信的，早晚会信的。”

    “人都是骗子，人都是豺狼，这世间只有利益……我若是没了这副皮囊，怕是谁也不会理我的。”

    “怎么会呢？我会理你，永远都会理你。”这个人跟自己何其相像，每到共鸣的时候，沈温瑜甚至觉得自己的话，连自己都安慰不到。

    怀中的人像是决堤了情绪一般，终究是哭了出来，但却依旧是那么压抑，生怕被人听到了似的。

    本是读书人，原也想十年寒窗苦读，一朝成名天下知。如今这般境况，与自己的愿望背道而驰，心中痛苦，谁又能知道。

    不知道这样的安慰持续了多长时间，沈温瑜只知道自己怀中的人哭累了便睡了，沈温瑜扶着他躺了下来。

    睡着的时候跟平素没有什么区别，还是那般安安静静的公子模样，只是这红肿的眼眶，以及凌乱的发丝，倒是让人心里添了一些难受。

    沈温瑜拿过湿方巾给他擦了擦，顺便给他热敷了一下眼睛。动作一直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吵醒了他。

    一切完毕之后，他才打算偷偷离开，但是床上的人却是察觉到了一般，猛然抓住了他衣服，低低唤了一声：“别走。”

    沈温瑜干脆把盆给放到了一边去，自己则坐在床尾，宠溺地应了一声：“好，不走。”

    “……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