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第1/1页)

    张弘范手持长槊，矗立在江岸。他目睹着自己的船队遭受到空前的惨败，两眼胀得血红，不住咆哮道：“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张弘范素有凌云之志，尝自比于韩信孔明，为旷世名将。自统兵以来，他从未打过败仗。此次的惨败实是令他难以接受。

    他正望着汉江唉声叹气，冷不丁有一个宽厚的手掌搭在他的右肩上，随即有一个洪亮的声音问道：“张大人为何这般愧疚自责？”

    张弘范回头望去，只见此人虬须长脸，双眼碧蓝，正是深得忽必烈宠爱的畏吾儿人阿里海牙。

    张弘范和阿里海牙素来交情平平，便没好声气地回道：“贼兵从弘范的防区突入，弘范不能全歼敌人，心中安能不愧？”

    阿里海牙笑道：“张大人太自责了，贼兵自谷城食流而下，突破我军百余里的防区如若无物。今日一战，史丞相、百家奴等人的防线都告鱼烂崩溃，又怎是张大人一人之责呢？”

    张弘范叹道：“纵是如此，我军吃了败仗，弘范心中仍是难安！”

    阿里海牙笑道：“范文虎是个蠢才，贼兵虽然入援襄阳，终要和他配合作战，又有何用？郭靖黄蓉虽有天大的本事，也终究挡不住我大元雄师的雷霆一击！告诉你吧，刘整大人回来了，还带回了亦思马打造的回回新炮，襄阳樊城我军唾手可得。快随我去见刘大人吧！”

    “回回炮？”

    张弘范此前也听说过西域新炮法的巨大威力，蒙古雄师西征时，将汉人的火炮和西方火炮技术结合在一起，制造出威力空前的超级武器——回回巨炮，威震寰宇。

    不久前在上都郊外的一次试射中，亦思马只开了一炮就轰垮了整座堡垒，受到当今皇上的高度赞赏，当即下诏多多制造，运到各处前线。其中襄阳的回回巨炮将由其制造人亦思马亲自cao作。

    张弘范笑道：“阿大人，听说您也是名扬西域的著名炮手，立功不少。这回回巨炮一到，您少不得又要建功立业了啊！”

    阿里海牙道：“建功立业不敢当，但求替圣上分忧，也让天下生灵少流血吧。”

    两人相对一笑，肩并肩向主帅的大营走去。

    晨曦初上，五彩的霞光铺在水面，襄樊之间的浮桥上一片欢腾，众多襄阳樊城的军民聚集在这里，迎接他们的民军英雄胜利进城。

    这是大半年来，从外面打进来的第一批援军，为襄阳樊城这两座孤城送来了极其珍贵的战略物资。

    襄阳樊城的军政大员，全都来了。

    意气昂扬的矮张贵，站立在船头，他筋骨强健，浑身湿漉漉，第一个爬上浮桥，同吕文焕、范天顺、郭靖、黄蓉一一招呼握手。

    这是郭靖等人第一次和张贵见面，他们很快就被这个目光炯炯的矮个子青年所折服。

    张锡风牵着雪儿的纤纤玉手，挤在普通欢迎人群的最前面，冲着张贵大喊：“贵哥哥，没想到竟能在这儿见到你，真是太棒了！”

    张贵朝张锡风打了个招呼，突然想起了什么，立即转过身去，踮直双脚向身后张望，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他看到了英雄的民军勇士，看到了满载的车舟，看到了浩荡的汉江，看到了江中的沙洲，却没有看见那个他最期待看见的身影。

    “我的张顺哥哥呢？我的张顺哥哥呢？”

    张贵禁不住大叫起来。

    有几艘船上的民军说，看到张顺都统后来又调转船头，冲向了元军，后来怎样，却不清楚了。

    此刻，张贵脑海里充满的都是不吉利的东西，他抑制不住满腔的悲痛，竟尔蹲在地上嚎嚎恸哭起来。

    人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不息的汉江水拍打着浮桥，浪涛声响彻在耳畔，仿佛是在回答张贵的问题。

    过了一阵，郭靖轻轻扶起张贵，宽言安慰道：“张贵将军，张顺将军吉人自有天相，相信不会有事的。”可这话连他自己也不信。

    张贵望着江水，目光呆滞，口中喃喃道：“我的顺哥哥！我的顺哥哥！你在哪儿呀？咱们还只打了第一场胜仗，sao鞑子还没有赶走，襄樊之围还没解除，还有好多好多仗没打，你却到哪里去了？！”

    黄蓉上前道：“对啊！张贵将军，你们不是还要继续东下，去和范文虎的大军会合吗？或许张顺将军已瞅准战机，先行一步了呢？”

    和范文虎会师，接应郢州方向大军来救援襄樊正是张顺张贵此行的终极任务。

    张贵想了一会，觉得黄蓉说的有理，便破涕为笑了，忙安排民军协助两城守军搬运船上的物资。

    张顺张贵率领的民军为襄阳樊城送来了大量的粮草、衣物、中药和其他急需物资。

    长期受冻挨饿的襄阳军民终于可以改善一下生活了，两座城市到处都在颂扬民军战士的功德。

    知襄阳府、京西安抚副使吕文焕和郭靖黄蓉设便宴招待张贵，有人通报：“门外有个白衣公子求见，旁边还有一个穿着白衣的美丽姑娘。”

    黄蓉道：“是锡风那孩子回来了，快快请他们进来！”

    张锡风领着雪儿走入房中，扑通一声向郭靖黄蓉拜倒，还未说话，眼圈就红了。

    “郭大侠、郭伯母，我没有完成好搬援兵的任务，就连风儿也……”

    他哽咽起来，随即嚎嚎大哭。

    郭靖感同身受搀扶张锡风起身，拍着他的肩膀，却拙於言词，说不出安慰的话。

    黄蓉向天上行了个礼，柔声慰道：“锡风，风儿的事我们都知道了，她冒险向皇上道出了襄阳被围的实情，咱们都欠着她天大的人情呢。”

    张锡风听到黄蓉夸赞风儿，更是难受之极，他泪眼婆娑，哭道：“可惜昏君无能，jianian相当道，朝中大臣也都是碌碌之辈，风儿虽然说出了真相，却对时局无助，反倒牺牲了自己的生命。我……我……，好舍不得她。”

    黄蓉叹道：“锡风，风儿是个忠义爱国的好姑娘。她遭遇不幸，我们都很痛惜，但她是为了国家大计而牺牲的，正所谓死得其所。”

    张锡风哽咽道：“郭伯母，您说得挺对。但我真是舍不得……”

    黄蓉幽幽道：“‘死者长已矣’，风儿是个好姑娘，你确实要花很长时间才能走出阴影，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张锡风道：“我向风儿保证过要好好待雪儿，等打败了元兵，我就带着雪儿回龙泉山庄成亲。”

    他说这些话时，脸色是黯淡的，却又充满了对未来生活的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