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初上浪西楼_第十七章 女为何故(三)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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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 女为何故(三) (第2/2页)

今夜见了学神仙这一席话,这半年多来心中隔着的那层纸一经捅破,方觉心清目明,再无阻碍。

    一时心神激荡,便即写道:这些日子多亏有你,我才能抛开这许多的纠缠牵绊。过去事事萦绕于心,所忧者多,所乐者少,自遇到你,始觉人生快活。

    眼前自己所写下的这些字句一点点消失,学神仙却始终没有回复。

    甄缙不禁心下懊恼:怪我一时疏忽,文字间如此唐突冒昧,学神仙定是着恼得很。我见学神仙字迹娟秀,便也自然而然当其是女子。学神仙若是男儿之身,这便如何是好?他定要认为我有断袖之癖了!

    想到这里不由得急火攻心,立刻提笔狂书:是我言辞不慎,有所冒犯,万望学神仙勿怪。

    这时窗外打梆子的声音闷闷地传来,已是三更天。

    甄缙紧紧握住信简,双眼似要喷出火来,终于见到纸上一行龙飞凤舞:你睡不睡的?这大半夜的,我可要睡觉啦!我累了一天了,你偏要一直问问问,我明天便去在你的司命册上画叉叉!

    甄缙一时大喜大悲,情绪跌宕起伏之大未曾有过。

    见到学神仙此话,便即写道:不敢不敢,只愿学神仙一夜好眠。

    写罢便心满意足地将信简小心折起放入怀中,吹熄了油灯,十分欢喜地歇下了。

    第二日一早,甄缙神清气爽地走出客栈,余光里却瞥见粉衣一闪,身形有些熟悉。

    他急急回头望去,只见六名亲兵一脸冷漠地侍立在后,并无旁人,便不再多思,翻身上马向大都疾驰而去。

    原来这粉衣女子正是乘太子府车马跟随在甄缙之后的姜澄儿。

    不过,林照知道,玉无泽知道,陆掌门知道,她自己亦知道:她并不是真正的姜澄儿。

    玉虚盟的势力以长江为线,越往北势力越弱,部众也越分散。加之她此次行动只有林照、朱长庚等寥寥几人知晓,她不便明着借用盟内的势力,故而这一路未有与北方各处的弟子联络。

    她早与朱长庚约定十二月初八在清州碰面,但一路耽于车马缓慢,为免错过初八之期,便用药迷晕了那十名蒙古兵,只身匹马连夜向清州奔来。

    那迷药药力可坚持十二个时辰,只等碰面之后再从速赶回,便无人知晓。

    她一进客店,便依着墙角桌边的暗号找到了朱长庚所在之处,一推开门便即拜倒在地:“爹爹!”

    原来她正是朱长庚幺女,朱夕楚。

    朱长庚忙踏步上前扶起她道:“楚儿,这些日子可安好?”

    朱夕楚点点头,道:“堂主和爹爹吩咐的,我都办到了。只是那六玺,终归还是没能为堂主拿回来。”

    朱长庚道:“你不要自责,堂主并没有怪你。事急从权,性命要紧。原本要从那女子手中夺回宝玺便是件极难的事,日后总有机会。最要紧的是须借鞑子之手除掉他们,到时再夺回宝玺不迟。”

    原来当日仙霞岛上,林照心中已算计好一切。

    只是此行动干系重大,行事须极隐秘,交与别人不甚放心,朱长庚便举荐了自己的女儿。

    林照素知朱夕楚自小受教于其父阴诡手段,虽少为盟内办事,知之者少,但既是朱长庚亲女,自然是放心的。

    因此便令朱夕楚假扮姜澄儿,先混入混沌庄中,查明宝玺所在,接着便将此事修饰一番,告知鞑子,如此便可静观其变,坐收渔利。

    至于钱塘姜家一事,自然也是紫微堂的手笔了。

    只听朱夕楚又道:“那元朝太子虽一时震怒无常,终究还是按下不提了,我也不明白他心意如何,难道他仍是不忍心对南诏派下手?”

    朱长庚却微笑道:“真金此人,虽与南诏派等人交好,但骨子里仍是蒙古人的血气,决计受不得他人欺辱。现下不过是因为朝中有更重要的事情牵绊着他,他便将个人的喜怒搁置一旁罢了。”

    他说到此不禁感慨道:“此人心系朝政民生,实乃明君之风,可惜了,若是我汉人男儿...”

    朱夕楚打断他的话,道:“爹爹此话说的不对,真金再好,那也比不过堂主。”

    朱长庚微微一笑,道:“你年纪小,又少到盟里,自然是没见过宗主的。若你见了他,便知道天下第一等的男儿是何等品貌了。”

    朱夕楚不解道:“可是爹爹为了堂主尽心竭力,若说单单只是因为他是堂主而您只是旗主,可决做不到如此地步。若不是佩服他的人品武功,那又是为了什么?”

    朱长庚道:“林照自然是极好的,不过爹爹如此全心全意为他效力,却是因了宗主的嘱托。至于究竟为何,便是你,我也不能明讲。”

    朱夕楚点点头,便不再问了。

    只见朱长庚神色一变,语气略微严厉起来,道:“我这回亲自来找你,是为了姜家上下一干人命。”

    他见女儿眼神闪躲又低头回避,便加重了语气道:“玉虚盟素以侠义名重于世,此番利用了姜家已是不该,你怎能将他姜家上下竟杀了个干净?如此狠辣手段,确实像我女儿,但我女儿决计不会将刀锋对向自己的同族无辜之人。”

    朱夕楚知已瞒不过去,只好摇着朱长庚的手臂道:“爹爹,此事女儿也是万不得已,您要将女儿这条命赔给人家,女儿绝无怨言,只是须得完成堂主的差事,女儿才能赴死。”

    朱长庚叹了一声,道:“事已至此,已无回圜余地。堂主虽知道了,其实也并没有真的要降罪于你。”

    朱夕楚一听,眼中瞬时滑过一丝喜意,只听朱长庚又问道:“可是姜家并未得罪你,你为何要下如此狠手?”

    朱夕楚一昂头,道:“我要假扮那姜澄儿,自然是要知道她与鞑子太子有何渊源,哪知她犟得很,一个字也不肯说。我便将她爹爹mama抓到她面前,逼她开口,她原本也害怕了,却只说并不认得什么太子,我便只好再使些手段。

    “没成想那姜汉广倒是个烈性汉子,竟一头撞死了,那姜夫人见亲夫死在眼前,便如失心疯了一般大喊大叫,跟着也撞死了。这下可好,姜澄儿是真的死也不会开口了。

    “我一气之下,便要姜家上下一个活口也不能留。至于那姜澄儿,我给她喂了一颗业火丹,命人连同姜家一干人一齐抛进海里了。”

    朱长庚听女儿说起这一番惊心动魄的话语竟如同讲述琐碎小事一般不痛不痒,心中不免一阵难过:楚儿跟在我身边,见到的都是鲜血淋漓,从未有过无忧童年,竟养成了如今这般狠辣无情的性子,实在是我的过失啊。

    这时朱夕楚见父亲神情难过,便依偎在他肩膀,撒娇道:“爹爹,女儿知道错了,女儿日后再不敢这般大胆,惹爹爹生气,女儿听话,好不好?”

    朱长庚满眼宠溺地抚着她的头,道:“你大了,爹爹原本不该再拘束你,只是你要记得,万事都得留点余地,有时候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不要逼得太紧。许多道理,原本该你自己经历了才能懂得。”

    朱夕楚点点头,又在父亲肩上靠了一阵。

    此时日头渐渐攀上枝丫,将近正午时分,当下便不多做停留,父女二人各自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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