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织网 (第2/2页)



    这是一场手腕与信息的比拼，手腕更高明、信息更全面的参与者，更接近胜利。权贵在这场赌局中，就像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高级玩家，抱着娱乐的心态，试图驱除庄家抛出的层层烟雾。而那些平民，不过是眼瞎耳聋的傻子，又凭借什么夺得胜利？

    赌，从没有绝对。

    每场赌局，总会有一两个不确定因素。这些因素能让手腕最高、信息最全的高玩经历滑铁卢，也能让误打误撞的傻子一夜暴富，甚至庄家都不能保证结果究竟如何。不确定性，这就是赌局的魅力所在，也是让那些抱有侥幸心的平民前赴后继的理由。

    “不确定因素。”凋零女王像首中，桑莱斯抚摸着萝莉的银色长发，轻声道：“埃米尔，你喜欢不确定因素吗？”

    “不喜欢。”埃米尔回答得很干脆，她对“全知”有着近乎疯狂的偏执，讨厌一切未知的事物。

    “傻meimei啊，正是不确定性造就了乌涅华的富饶。而‘未知’，是跳脱命运之外的存在，拥有着终极的魅力。”话语间，桑莱斯尖刀般的指甲已经划破了埃米尔的腹部，最终留下一道近半尺长的口子。

    没有鲜血淋漓的场面，萝莉的血早在几周前就干涸了，她麻木地看着那只属于桑莱斯的纤手深入自己的腹腔，经过几番搅动，从中掏出了一颗排球大小的赤红结晶。对自己被破开的肚皮熟视无睹，也不在意从中弥散开的腐烂味，埃米尔只是静静地盯着那颗赤红结晶，直到那结晶的红与她瞳孔的红融为一体。

    “很漂亮吧，埃米尔。”桑莱斯单手托着赤红结晶，眼神渐渐迷离：“夺魂者——科桑·索里夫·费格契夫的心核，我已经拥有它两百余年了，却始终无法掌握夺魂的奥义。你知道的，即便长生者也终将化作时间之河里的尘埃，更何况它只是一颗失去了rou身的心脏，我没有更多时间了，今晚，或许是最后的机会。”

    “那个旅者。”埃米尔的腹部已经被桑莱斯缝合，她的声音较之前更添几分冷意，令闻者汗毛竖起。

    “是的，那个微小的不确定因素，将助我打破命运。”本该激昂的句子，用的却是低沉的语调，桑莱斯的表情不喜不悲，难以捉摸，只在最后又轻轻补上一句：“或许......这还是命运......”

    一阵微风，将一只青甲瓢虫带到凋零女王像首外。与其他虫子相比，这只富有冒险精神的瓢虫在它短短的生命中到过很多地方，而这一次，那像首石室中散发的淡淡微光，却是致命的。小小的脑袋装下了探索欲，就不知后退，它莽撞地飞进石室，立刻失去了半边翅膀。

    是那看不见的线，夺走了它的翅膀；它下坠，那线又夺走了两条腿；它落地，那线就要夺走它的生命。

    值得吗？不枉然吗？最后的最后，透过那光芒渐散的复眼，它看见了穷其一生都无法看见的东西。天罗地网般的细线密布在石室之中，任何蜘蛛的巢xue与之相比都不值一提，在细线的交汇处，在那罗网中央，石座上的桑莱斯·帕皮特·温斯兰德，像是编织未来的恶魔，又或是任由命运摆布的傀儡？

    虫子不知道答案，它的生命之火熄灭了。石座上的桑莱斯，凝视着那只奇异的虫子，有那么一瞬，两个相差了无数层次的灵，竟然思索着同一个问题。桑莱斯收回目光，又开始习惯性地抚摸着萝莉的头发，千万不可视线中的一根，从他指尖出发，穿过那银白色的发，沿着门口的阶梯盘旋而下。

    线的另一头，捧着赤红结晶的帕特里克，正着魔般地奔跑着，他并没有用轻身术，而是被那根植入后脑的细线催发了生命力。8分钟跑完400级台阶，对他那副早已走在下坡路上的身体无疑是一种摧残，却也没得选择。

    出了巨型石雕，帕特里克将赤红结晶交予离他最近的两名随从手中，并叮嘱他们将此物带到关押坏血者的牢笼之中。随后他扶墙疾走，只见他的目光有些涣散，面色呈现不正常的潮红，傀儡丝线已经对他的大脑产生永久性的伤害，而之前的疾跑也让他的身躯濒临散架，此劫之后，即便老商人能够活下来，也免不了在床榻上躺个小半年。

    又走了一段路，总算遇到了另外一名随从，帕特里克将一小瓶血液交给了他，并在其耳边轻声嘱咐了几句。等完成这些，帕特里克脑后的细线才缓缓抽出，而在线头完全脱离他身体的那一刻，老商人就如断线的木偶般骤然瘫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