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翻作琵琶行_第十章 一剑曾当百万师(上)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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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一剑曾当百万师(上) (第1/1页)

      【一】

      一连几天重开宴都没有离开过张三家,齐莲容亦没有再来找过他,听张三说,齐莲容回到华府后突然腹痛,在第二天傍晚早产诞下一个男童。

      华府大张旗鼓的庆祝了几日,丝毫看不出先前对齐莲容冷嘲热讽不闻不问的模样,火红的灯笼在华府门口挂了好几晚,只是鲜有人提起早产之后那名将门之女怎么样了。

      张三曾旁敲侧击着问过他要不要去府上送彩礼,重开宴面无表情的拒绝了。

      如此平淡的日子过了数日。

      今日。

      半柱香前,张三火急火燎的冲出屋子赶往城门,现在,他在几天后第一次踏出了张三的院子,布鞋踏在潮湿的青石板上,声音很轻,步伐很稳,表情很静,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也知道那必定会发生。

      他独自在小巷里走了一段,侧边的弄堂中走出一个人,蓝色衣袍腰挎长刀,正是楚骊歌,那个被他捅了三十三刀的男人。

      “你这几天躲到哪里去了?”楚骊歌的脸色一如既往的阴沉,“叫老子来干嘛?城外发生了什么事?你要去做什么?”

      重开宴目不斜视继续走着,“颜小路走了?”

      “走了,她本来就是闲着蛋疼跑出来玩的,你消失了几天她被老子训回去了。”

      重开宴“嗯”了一声,低声问道,“楚骊歌,你打过仗吗?”

      听到他又连名带姓的叫自己,楚骊歌没由来的感到一阵害怕,“老子确实杀过不少人,但是……他娘的,老子没打过仗。”他不屑的往地上啐了口,“是那群流寇?”

      “多半是了。”重开宴仰头看向暗沉的天幕,喃喃自语,“看来,你是赶不回来了。”

      花城城墙上,百余名守城军一字排开,寒风刺骨,城旗翻飞,紧握长枪的手微微颤抖。花城鲜有纷争,连周边的山贼强盗都不见几窝,更别说眼前这样的阵势了。

      花城作为一座过去的商业城市,如今守城军不过一百七八十人,而远远骑马列队的那些黑衣贼寇,却有足足五百余人!

      城内人心惶惶,窜动的群众个个伸长了脖子看着上方肃穆站立的士兵,城墙上除了守城军还有三三两两的江湖人士,日前碰见的那位锦衣公子主仆两人也在此列,那布衣男子紧盯着人群中黑色的身影,忽然高声道,“青衣侯这是要涉足世事吗?”

      此声一出,数人扭过头寻找那位所谓的“青衣侯”,历代青衣侯向来只写史书不问世事,从未有过亲身参与武林之事的例子。重开宴那身绣着无头巨凰的黑衣在人群中格外醒目,联系先前听到的传言,人们低声议论这位青衣侯似乎和往届青衣侯做的事都不一样。

      至少追杀江湖魔头这种事,从来轮不到青衣侯出头。

      重开宴丝毫没有理会周围的声音,他望着领头队伍中驱马上前的一人,那摇摇晃晃的身影正是风满楼,他手中提着一把长剑,剑刃无光,那是楚天剑,他也许是来送剑,也许是来杀人的,但无论如何,此刻剑的主人都不在。身旁的楚骊歌扶刀问道,“我们手头有几个人?”

      “只有你,我,而已。”

      楚骊歌瞠目结舌,“这,这里的所有人都不算啊?!”

      “我不知道。”重开宴头也不回的沿着城墙向着正门方向走去。

      “你干嘛?”

      “我不知道。”很多人在他脸上寻求答案,但只看到一脸冰冷,“不要问我。”

      他在众多探寻的目光中一脚踏上墙沿,在坠落的边缘坐下,双腿交叠,一道青色的流光自袖中倾泄而出,散落长空化作匹练,轻薄如纸的书简在风中上下摆动,他手执一端,另一手取下头上的发簪。空中扬起漫天碎屑,那是火焰燃烧产生的灰烬,黑色的长发在风中舞摆,黑色的衣袍上,那金色的凤凰展翅高飞,如梦,如画。

      那是毁灭到来前的一幕。

      天地风光摇落,他眼眸间铭记千载春秋,那是入夜时分,城中灯火错落有致的零散亮起,这一夜,他看到太多梦想破灭,这一夜,他看到太多星辰陨落。

      黑衣冷峻的青衣侯抬手拂过竹简上密密麻麻的刻痕,那些都是这个世界的历史,有的平淡,有的刻骨。他微微仰头,放声而歌。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那是一首《击鼓》,他并非在吟诵,而是在歌唱。重开宴的声线冷淡,语调却抑扬顿挫极富感情,这让人产生了一种古怪的感觉:仿佛那是一个人以千年之后的心性看待今世之事,战争惨烈,众生芸芸皆在挣扎求生,但在那人眼中,这一切的伤亡早在千年之前已成定居。

      他冷静,他冷漠,因为这一切的结局他早已看过,那些情节那些故事真真切切的写在史书上,冰冷无情。

      “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

      “青衣侯。”骑马的落拓大汉在距离花城城门九丈之外停了下来,城墙上寒星点点,那是瞄准他的弓矢,身处众矢之的,他脸上依旧一副颓废之态,“这把剑你还要不要?”

      城墙上的人并不回答,清冷的歌声被风带向远方,战争之歌,若不尽情咏唱,便不值得铭记。

      “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他的手指摆动,仿佛在弹奏一把无形之琴。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黑袍拂动,袖风猎猎。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书简翻飞,那是数代青衣侯共同撰写的不朽长诗。

      他面无表情,可众人的心中一时间写满了许多表情。

      一名守城军用长枪猛地触了下地,跟着歌唱起来。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

      “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歌声渐渐壮大,百余人沉声低唱,那是逼近心脏的曲子,每个人的胸膛都在嗡嗡作响。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一把折扇哗啦打开,那锦衣公子站在城头遥遥望着,喃喃自语,“可惜少爷一不会写诗二不会作画。”

      风满楼听了半晌摇了摇头,鼓足了真气呐喊一声,“齐莲容!滚出来!”

      城墙上的守城军一阵sao动,不停有人询问“齐将军呢?”,这一刻那位“不守妇道”遭人非议的花城城主儿媳俨然成为了能够号令千军万马的“齐将军”。

      张三猫着身子到处传令,仔细嘱咐哪侧的墙体还未修好,哪里的地形可以利用,可齐莲容不在这儿,他也只是尽尽人事,“老五呢?这么多天没人影,死哪儿去了!?”他找了几圈都找不见人影,低骂道,“妈的,跑了?”

      青衣侯的歌还在唱,风满楼仰头看着那袭飘动的衣袍,“不我活兮?不我信兮?”他忽然放声大笑,“不我活兮!不我信兮!那又何如?!今日齐莲容不把东西交出来,花城三千六百一十四口人皆做我刀下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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