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第2/3页)

人的，然而还有更厉害的谣言版本，说那毒药本是王后下在杨梅里准备药死李贵人的，没想到差阳错送到辰妃手里，这种药的发作效力跟从前几个怀孕妃子离奇染病流产的事件形很像，郡王心里已经像明镜一样了，但碍着王后势力一时不好发作，这才叫李贵人先作了替死鬼。

    千紫隐隐听到这些话，仿佛是作梦一般，无论如何都不像是真的。但她偷偷跑到娘亲的宫里，那里确实已经空了。人们忙着搬东西、拿椒泥涂墙，说新贵人要搬进来。千紫看阶下乱七八糟丢了些物色，有一枝是旧绢花，眼熟得很，好像是娘哪天戴过的。她怔怔蹲在它旁边伸手去碰，手感温软，好像刚从人头上取下来、随时可以再戴回去一般。可是那簪花的人，难道真的再也不在、再也不在了？

    肿块堵在咽喉，一时仿佛也不觉得悲伤，只是眼前黑了、茫茫觉得边都是无边的荒凉与恐惧。

    “嗒、嗒、嗒”，素色香梨木屐走过来，望冷在后面抱住她，怀抱细巧温暖。千紫的泪猛然涌出，她嚎啕大哭，抽咽得几乎不能呼吸，很久很久才能断续问出一句话：“那些事……是不是、是不是真的？”

    “都是胡扯。”望冷干脆道，“你不要去想它。我在这里保护你，你不要害怕。”

    过了一年多，王后忽然自动让出王后的位子、削发为尼去了。辰妃晋为新王后，封号“德晨”。望冷仍然是最得宠的郡媛，也一直保着千紫，有时故意气气她、有时又刻意讨好。千紫子过得快活的，几年的孩子生涯转眼就过去，成为了少女，依然是快活，有时回想起那个畏畏怯怯的生母亲李贵人、想起那个昏暗的房间，都像是前辈子事一般，有些记不清了。

    这几天，宫里又变得很闹，年纪最长的一位郡媛到了岁数，应该择婿出阁了。郡王替她在州皇那里讨了公主的荣衔，衔号“寿”，并把驸马侯选人叫进宫来考试，让寿公主自己抉择。京中有名的青年才俊都在应召之列，其中独有一位赵岩公子已近中年，其实已经娶过妻子，只是这女子过门不久就亡故了，朝廷考虑到他是朝廷四大家族之赵家的长房长子、份尊贵，而且文才极高、举国都是知名的，因此也召来了。那些年青人看着他都忍不住笑，他自己也知道尴尬，不太与人搭话，只是安安静静站在一旁。

    赐过宴、游过花园、谈过话，有些人用餐姿势不雅、行坐不雅、谈吐不雅，都被王家人看在眼里，暗暗剔除了，这才进入正式考试。第一场乃是武试，御花园中拿杨柳丝悬了枚果子，要人走马果。一位少年当先拍马出来，生得是面白唇红、眉扬墨剑、目横秋水，穿银盔、座跨白马，人报说是北温王三世子，罗廷归。他眉宇间还有些少年时调皮的影子，看着果子先笑笑，方放马出去，回拉弓、喝声着！那箭就中果子，众人喝声好。众青年中又拍马出来一位，道声：“也看我的！”兜马俟果子稳下来，也放出一箭，也中果子，与罗廷规先前一箭攒在一起。众人叫好声更大，宫人忙报他名头，乃是中军统帅飞龙将军之少子。

    这两箭得好，动了一人的兴头，他拍马出来，也不等果子停稳，拉弓一箭出，也喝声“着！”，也中了。众人咂舌，看时，却是丧偶的赵岩。

    又听“哈哈”长笑，一人道：“也让我着一箭罢！”那马如箭过去，“唰”出一箭，竟将柳丝断，那枚果子带着三支箭落于地上。众人忙看时，乃是贺尚书之子贺瑰，久闻他诗盖世，想不到箭术也如此精奇。

    场后面诸命妇和小郡媛都围坐着看闹，千紫尤其出神。望冷注意的看她一眼，没有说话。德晨王后向寿公主道喜道：“朝中才俊辈出，吾儿之夫婿庶几可选得如意矣。”寿公主低头抿嘴而笑。

    这场武试后，毕竟难分胜负，接下来是文试。寿公主坐在帘中，出题道：“妾前想填首‘唐多令’的词咏四季，竟不能成。因此斗胆，请诸位仿着闺阁口气，以十一尤的韵填一填。‘、夏、秋、冬’四季，每季只须一首，若谁先作完、后人就不必作这季的词了。四季都作完，本题就完了。诸位觉得可以吗？”

    谁会说不可以？当下都埋头苦吟起来。为了赶时间抢先交卷，不知不觉里咬手指的、搓衣角的、搔头皮的、抠耳孔的，各种冥思苦想的丑态都出来了，皇族人悄悄在帘后看见，就忍不住嘲笑。

    那三世子罗廷归的才思极快捷，想不一会，已得了半阙有余，一边心里暗喜“今番独占鳌头必定是我”，一边急着补完全首。不料那一箭断杨柳丝的贺瑰，本来一直倚在窗前看风景，此刻忽然哈哈一笑，走回案前，拈起笔也不思索，一挥而就，唤宫人收卷。罗廷归大大发急，幸而他选的是“”题，而宫人报的是：“贺公子瑰，领四季之‘秋’字，完卷！”座中有一半人写的是秋，只能愤愤搁笔、或者转而构思另三季的卷子。

    这“秋”字卷传入帘中，郡王第一个将它展开来看，只见满纸行书龙飞凤舞写的是：

    “大浪已东流，怎堪抵死求。纵还来、不是旧江州。桐叶西风吹满地，bī)寒雁、碎金瓯。

    “心意几时收，黄花剪成愁。对银笺、写还休。一卷湘帘千段梦，都拭尽，看清秋。”

    读一句，众人便叹赏一句，都说写得这样又快又好，是举世难逢的了。而罗廷归的“”字卷也已踩着它脚跟送进来，那手行楷出奇清秀，写的是：

    “鸾马正轻裘，回鞭桥上头。倚燕栏、满蹬风流。遥叹华芳谁可寄，红落落，恨悠悠。

    “粉絮逗行舟，波未肯休。笑元来、恁处不堪投。快意无非堤畔柳，凭尔过，任卿留。”

    众人啧啧叹道：“正要这样，才配得个‘’字。且别出心裁，道前人所未能道，端的别致。”议论一会，前头又报“夏”字卷也已作好，乃是学士府中顶顶年青的江生，填的是：

    “暑浸紫蓉洲，凉搜碧玉楼。谢天公、好雨晚来收。小扇闲携笼在袖，低绣帕、掩柔。

    “绮户转星眸，银河断客愁。渐惺松、带懈覆莲钩，襟底香丝何处去？分付与、觅封侯。”

    众人赞道：“怪道都夸他老成。看这笔力，果然比起积年大学士来也不差的。”

    这三卷报完，“冬”还没有人动。赵岩本来是神游天外般坐在那里，到这时才暗暗叹道：“难道是天意，非要我交卷吗。”于是拿起笔，将中早填好的一首挥洒纸上，正是个“冬”字卷，词云：

    “绿蚁赏新稠，朦胧忆旧游。少年时、也喜泛轻舟。懒散如今诗渐老